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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杭州(短篇小说)

时间:2022-04-28   浏览:2次

我是在青荷茶馆遇见何菁的。自从大学毕业后,我已经有十年没见她了。晚饭时分,夏述兵照例对我说抱歉不能作陪,因为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。我囫囵对付一顿饭后,随意逛到一家茶馆,坐下叫了杯龙井茶打发时间,没想到会遇见何菁。当时我俩都惊讶得愣了几秒钟,然后才打招呼坐在一起聊天。更让我吃惊的是这家青荷茶馆竟是她开的。

茶馆的装修以简洁朴素为主调。框架是原木和青竹,中间的墙面贴仿红砖瓷片,墙上挂几幅淡雅的山水画,当中有何菁最喜欢的墨荷。茶几、椅子也是原木的,有双人的,也有四人座的,木梁上吊有几篮藤类植物,窗边还挂有一串风铃,颇有动静相依的韵味。

我环视四周,连声说真没有想到啊。何菁也感慨地说,世事有多少是能想到的呢?

是呀,那说什么好呢?刚开始,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展开,对话时常陷入一种尴尬的局面。何菁便请我试试她们的茶宴。让我吃惊的是茶宴还有冷盘和热菜。吃罢茶宴,何菁让人端来一碗家常菜粥,每上一道菜,何菁就向我介绍菜式品名的由来、原料和制作过程。这让我听得入神,也和她谈了自己喝茶的一点心得,我和她就这么聊开了。

我记得大学时,何菁是不喝茶的,怎么现在却成了茶道专家了?何菁淡淡一笑说,人是会变的嘛。她说这次给我泡的是绿茶,下次来就改红茶,都秋天了,红茶暖胃。她介绍说茶馆泡茶用的水是矿泉水,因为自来水含漂白粉,会影响茶汤。如果能用上泉水或溪水泡茶,味道才是最好的。她还谈到现在市面上的一种新茶,叫藤茶,学名显齿蛇葡萄,只生长在武夷山脉会仙峰凝云积雾的茂密山林之中。在其生长期内,三年只能采收一次,而且采收期只有短短的三十天。何菁说,这茶够珍贵的吧?

何菁开始神情还是有点紧,后来渐渐地放松些了,娓娓道来,一时间似乎有了不断的话题,她不再对谈话感到恐惧,开始进入了状态。虽然她在学校时还是喊我大哥的,但由于失掉联系这么久,我们还是小心翼翼地避过一些敏感的话题。

我出茶馆时,何菁问我准备呆几天,又问我住哪里,她好跟我联系。我想了想,才说住夏述兵那。何菁登时没话。我说你可以打我的手机,我将手机号码写给了她。

我是步行回夏述兵那的。一路凉爽的晚风,让我的脑子特别清醒,一些往事在里面随风摇摆。我、夏述兵、何菁是在一次社团聚餐时认识的。那时我们刚去上海,人生地不熟,所以社团活动就像是冬天里的一堆篝火,对思乡的人很有吸引力的。夏述兵特别热衷聚餐,原因是吃大食堂吃腻了,想改善改善伙食,另一方面是因为何菁。

夏述兵做不出一手好菜,但会泡一手好的工夫茶。据他说是从一个潮汕同学那里学的。那次餐会一结束,他便兴奋地喊终于轮到他的节目了,这时他就像个涨红了脸的大男孩,何菁就是从这喜欢上他的。夏述兵赶紧将桌子收拾干净,摆出茶具。何菁帮他洗净后,夏述兵用开水将茶具浸泡起来,介绍说这是消毒热杯。他说泡茶的水永远要是滚烫的,才不会有“水味”,喝起来才会满嘴茶香。当时他见大家的猴急样,便说只有有闲情逸致的人才能泡出好茶来。

夏述兵边放茶叶进茶壶,边解释说泡工夫茶所用的茶叶,要么是清香飘逸的溪茶,要么是韵味纯厚的岩茶。放入壶的茶叶必须适量,松密有致,否则泡出的茶就会太苦太浓,或者太淡太薄。然后他提壶向装好茶叶的茶壶周口急急冲水,说工夫茶讲究高冲低泡,急冲慢泡,通常第一遍茶水是不饮而倒掉,这是要把茶叶末和泡沫冲掉,这样第二遍慢慢斟出来的茶水就没有一丁点的杂质,茶水便金黄澄澈。

夏述兵纯熟地给我们示范着。冲过第二遍后,何菁端起来就喝。

夏述兵连忙说慢慢慢,茶是要用来品的,不是喝的。他端起一杯,给我们示范“喝”与“品”的区别。他微微眯着眼,慢慢地饮了一口,然后在齿舌之间稍稍停留,仔细嚼味,而后才仰颈饮尽。

何菁觉得真麻烦,早就喝了下去,放杯时连声哎呀怎么这么苦呢?

天刚亮我就醒了。我睁眼躺在床上,侧头就看见窗外在晨风中摇摆的树叶,和枝叶间叽叽喳喳地唱歌的雀鸟。这番生机勃勃的景象,让我对昨晚遭遇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,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。

昨晚我回来时,夏述兵已经睡了。之前他也没打我的手机,看样子喝得不少。好在每次我来,他都交给我一把钥匙自便。有关他和何菁的爱情故事,我也只是知道其前半段而已。后面发生的事,他好象一直避而不谈,看样子那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。至于他们是为何分手的,当然也就成了一个谜了。我在想该不该告诉他,我遇见了何菁。在胡思乱想中,我又迷糊了过去。

再醒来时已经是10点钟了。夏述兵已经洗漱完毕,见我出来,便打着哈欠问我昨晚是否有艳遇,他回来没见我。我边抹眼睛边含糊地说,也算是有吧。夏述兵一听来劲了,让我说来听听。我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,就说我去洗脸刷牙。夏述兵在外面大声说,说真的,你老往杭州跑,别人还以为你在这里有个根据地呢。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?要是有人陪你玩,也就省得你一个人到处流窜。我一听笑了起来,口里的泡沫进了喉咙,呛得我大声咳嗽起来。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,可是找谁呢?我心里动了动,想到了一个人,但又马上放弃了。我感到一阵怅然若失。

夏述兵说约了周小荣打网球,问我去不去,还说都是校友。周小荣我是认识的,以前是校网球协会的会长,也曾经追求过何菁的,是夏述兵的情敌,俩人之间还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。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玩,看来时间可以消灭许多不快之事。我想想说也好吧,就随他上了车子。

周小荣他们早就到了网球场,正在挥拍激战。见我们来了,周小荣就喊,你们谁上,换换,换换。夏述兵向我介绍另一个人,说是政教系的,张棋。我和张棋握了手。他想让我替替,将球拍递给我。我说算啦,我就当个裁判吧,我没有运动装束。夏述兵替了张棋,和周小荣对阵。张棋坐在椅子休息,和我聊天。我知道他在检察院工作,便开玩笑说,那场上的可是重点监督对象啊。张棋擦过汗,正喝着汽水,听了我的话不禁笑了起来,说他们嘛,是重点保护对象,他们可是守法之人。

夏述兵在场上跑动得稍稍有点吃力。自他做了处长后,就特别注重锻炼身体,说再不多动动的话,麻烦可就会越多。他和我谈起过,他们单位干部是年轻化了,绝大多数都是三十多四十岁左右的,但体检时发现全都体质不行,都有轻重程度不一的脂肪肝,高血压,心脏病,过度肥胖等等毛病。医生说这些病,都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和工作压力大造成的。所以他玩起了网球这类贵族运动,每周坚持至少去球场一次。他跟我说,这总好过上牌桌吧。这话倒有道理。打了一轮之后,夏述兵明显跑不动了,连说自己今天状态不佳。周小荣是一直打下来的,也累得够呛。

散场后我们去红泥酒家吃饭,此时周围的饭桌大多已经撤了。饭桌上他们谈了些杭城的新闻旧事,我也只是吃着听着。偶尔有似乎熟悉的名字出现,但一晃就过去了,想不起与之关联的事来。奇怪,我来过杭城这么多次,他们怎么从来就没有提起过何菁,这个我、周小荣、夏述兵都熟悉的名字呢?好象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一样。

饭局接近尾声时,有手机声响起,我们四个人都掏出自己的手机,发现都是摩托罗拉L2000型的。最后我接了,是何菁打来的,她问我在哪里?我只好说和几个朋友在一起。她犹疑了一下,说方便的话,她想约我喝茶,见个面。我问在哪里?她想了想,说在曲院风荷吧,半个小时后?

挂机后,我说等会在岳坟放我下来。夏述兵他们都笑了,说和相好的秘密会面吧?

我们选了个依树傍水的位置坐下。风是自由来往,一波一波地吹过来,树枝叶是摇动的,阳光漏过枝叶,落在身上,成了光的斑点。我望着远近被吹皱的西湖水,被一波波从远处推向脚边,说这和坐茶馆里的感受不同啊。何菁虽然是半躺在懒椅上,但看得出心神不定。她有时接不上我的话,常陷入沉默,目光跃过树枝、屋的檐角,跳到远处的山水去了。

后来她问我,常来杭城吗?我说是呀,现在交通快捷,深圳到杭城,一个多小时就够了,真有点像是后花园。何菁说还以为我是第一次来呢。我说大家都不知道你回来了。何菁并没有马上接上我的话,好象在想心事。

大学毕业,何菁和夏述兵一起分配到了杭州。我们都觉得奇怪,他们在杭城并没有亲人,也都不是江浙人,问他们为什么。当时何菁的脸上泛起了醉意,说那儿有许多茶馆呀。天呀,原来如此!我们说真没想到俩人都醉茶了。在饯行的饭局上,我们都说希望他们日后能开家茶馆,以后去杭城就有个落脚点了。我们想起样板戏《沙家浜》里的茶馆老板,当时便打趣喊何菁是阿庆嫂。夏述兵则连声说,那我呢?我们都笑了起来。

两年过后,就只有俩人的零星消息,还是断断续续,间接传来的。我听说他们分手了,何菁出国了,夏述兵还留在杭城,并且发展得不错。但夏述兵好象不愿意跟我谈起俩人的事,而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去杭城,所以消息也就一直得不到证实。刚毕业的那几年,大家都忙着适应社会,总被生活和工作中突如其来的琐事所纠缠,无暇分身。大家只能在信上捎去零星的信息,谈起相聚的事情,都感慨地说,上学时我们是有时间和心情却没有钱,等工作了是有了钱却没有时间和心情。我关于杭城的印象,还是大学二年级春游时留下的。

当我谈起以前春游的趣事,何菁就问我这次几个人来的。我说就一个人呀。她有点惊讶地问,一个人?然后她像想到了什么,笑着说,不是有人等着吧?我笑着说,要是这样就好了。我说这几年我倒是经常来杭城度假,我不再像以前那样,整天在某处景点与景点之间来回游窜,等车挤车,看人而非欣赏风景,搞得人极度疲劳。我来杭城,都住在夏述兵那里,一般白天我都自由行动,走到某处合意的地方,就要上一杯清茶,一碟茶点,慢慢地消磨时间。周末或晚上,夏述兵要是没有饭局,便和我走走西湖的白堤苏堤,他说平常有上级领导来时才作陪去逛的。

提到夏述兵的名字,何菁好象也被触动了,但也没说什么。她淡淡地笑着说想不到我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。她说连杭城人都没我这么会享受身边的美景。我说也许是距离产生的美感吧。何菁再次沉默了一会。

慢慢地话题又转到了她的茶馆,我说当初开的玩笑话,想不到真的变成了事实。何菁说自己也没有想到的,接着她给我讲了她去茶馆和咖啡馆的笑话:刚出去外面,很不习惯,去咖啡馆时开口就叫茶,后来才习惯叫咖啡;出去几年后回来,去茶馆又习惯性地叫来杯咖啡,于是才觉得自己和茶有份缘分,就有了开茶馆的念头。

我不知道何菁开茶馆而非咖啡馆,是因为出自内心的喜欢,还是带有一种怀念的情结,也许两者都有吧。不过能将自己多年的心愿变成现实,这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。只是多可惜呀,他们俩人要是能成为夫妻的话,事情就会更完美了。我看着远处,想着这些假想的故事。也许何菁看见了我脸上浮现的那丝遗憾,她笑笑问我在想什么。我掩饰说没想什么,只是觉得你不像只是约我来喝茶聊天的。

何菁苦笑了一下,说真不亏我喊你大哥。接着她断断续续说了她弟弟的事情。她弟弟叫何慕清,大学毕业后也分来一家银行,现在是信贷科长,平日也是个遵纪守法的人,不知怎么搞的,上午让检察院的找去了,还来电话让她送衣服去。何菁说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,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网,再说又离开杭城这么多年了,面对这样的事情真有点手足无措。那晚真没想到会遇见我,何菁说完就一脸期待地望着我。我本能的反应是想到自己在杭城也没有什么关系,这几年我虽然常来杭城度假,但也只是一个游客,或说是这个城市的局外人而已。我有点为难地说,其实对杭城,我也只是……但我不想她失望,所以不忍心说下去。但何菁是明白的,所以失望马上写在她的脸上。

许久,我突然想起一个名字来,张棋,当然我和他只是刚认识,一面之交而已,但他是我们的校友,还是夏述兵的好朋友,再说夏述兵现在的关系也多,这事应该可以帮上忙的,但我又有点犹疑。我探询地说,何菁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我觉得夏述兵可以帮上忙的。何菁叹了口气说,算了吧。我想了想说,何菁,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,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。你要是不方便,我找他好了。何菁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。

后来我去何菁家时,看见了她弟弟何慕清。何菁说他回来后,整个人瘦了一圈。她还告诉我,说她弟弟回到家里,马上就洗澡蒙头大睡,连叫他吃饭也没有反应,现在刚起来就连声喊饿了饿了。何菁赶紧给他做了个西红柿蛋花面条,看着弟弟吃得急,舌头被烫得嗬嗬叫,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怜爱之情,提醒他这是在家里。又问,在那里没吃的吗?何慕清嘴里含着面条,含糊地说,跟你说也白搭,那里面是吃饭睡觉的地方吗?何菁一时语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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